1985年,陈佑清从湖北大学化学专业毕业并留校任教。可还没到一年,陈佑清就决定从自己“学得还不错”的专业转出去,走向自己并不熟悉的教育专业。
当年湖北大学刚刚成立的教育管理系急需师资力量,于是面向全校学院招生。放弃“铁饭碗”、选择“白手起家”,做出这个“跨行很大”的决定,陈佑清并没有让家里人知道。“这完全是我个人的选择”,想从事教育仅仅因为“很感兴趣”。读书时的经历让他感受到教师对学生的作用十分重要,“如何更好地培养学生”是他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他记得当年的招生中,有10多个人报考,但只录取3个人。“我正好排第三,我前面有一个外语系的和一个历史系的。”当时谁也没想到在他们三人中,另两位后来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专业,陈佑清却在教育研究领域走了30多年。
跨行从教,用生活教育培养人
顺利通过教育管理系的考试后,陈佑清就被“送”到了华南师范大学,同1983级的学生一起系统地学习教育专业的知识。经过两年勤奋的学习,1987年,他拿到了华南师范大学本科教育学第二学位。
1996年到1999年,陈佑清师从国内教育学研究界的专家南京师范大学的鲁洁教授学习,在对教育学的基本理论进行深入了解之后,眼前的道路也渐渐明晰了——课程与教学论。陈佑清一直在思考的就是“人”的问题,教育学就是根据人的成长过程需要培育人。带着这份关怀人的、迫切的热情,2004年,陈佑清来到了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工作。
早在2001年,国家教育部就提出在全国中小学义务阶段实行“新课标”,转变学生的学习方式。不过,陈佑清意识到“新课标”提出的“学习方式多样化”,只是相对于接受学习的方式而言,并没有提出可行性较强的、能引导教育实践变革的新的学习方式类型。不是无知无畏,无畏更是因为热爱,陈佑清结合国内外的教育理论和实践,引入“自主学习”、“合作学习”这些名词,按照学生学习对象的不同,大胆地将学习方式划分为五大类:反思学习、交往学习、符号学习、观察学习、操作学习。
在国内提到“自主学习”、“合作学习”的,陈佑清还是第一人,这种“吃螃蟹”的胆气源自他始终都没有偏离的、教育的初心——培养人。陶行知生活教育的教育观与培养“人”是紧密联系的,他也不无不受其影响,学习是在生活中进行的,“传统对书本知识的学习更像是对文字符号的学习,而真正的学习是可以很多样的。”
大胆的设想后,接下来就要小心求证。四年化学科班的学习经历给陈佑清最大的启发是理科的实证精神:逻辑要严密,实验要严格。他格外重视将实证研究与人文研究结合起来,对人文主义问题采用科学的方法。
2006年到2009年期间,他带头推进“十五”规划课题——“不同活动在学生发展中的价值、局限及其关系研究”和“十一五”规划重点课题——“学习方式的类型、功能及选择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在武汉市武昌区武昌实验寄宿小学、中山路小学、余家头小学、红岭小学、三角路小学进行。团队在严密的方案设计下重复实验,在长期观察中推进,科研成果先后获得教育部一等奖和国家级二等奖,并于2010年至2013年在武汉市硚口区井冈山小学、辛家地等12所小学在创建“区域学习型课堂”中运用推广。
在周期较长的科研项目中,陈佑清从未觉得枯燥,他将教育研究视为自己生活方式中的一种,解决社会问题就是其意义和价值,他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获得“信任感”。
“人要实现可持续发展”。这句话不仅应用在科研对象身上,也应该体现在科研者身上。未将自己的视野局限在本专业范围内,陈佑清广泛地涉猎,把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方面的知识归入到自己的知识结构中,平时也尤为注意休息与锻炼,“我要为国家健康工作50年”。
服务实践,建构学习中心课堂
2007年1月,陈佑清赴美国Sounthernuniversity访学。6个月期间,除了在大学听课,他更关注的是美国中小学教育。他前后赴10多个小学听课,最大的感触是每个课堂的人数较国内相比非常少,只有12到18个学生,平均小学课堂不超过20人。
“与我国传统课堂相比,小型课堂保证了师生互动,学生的互动、自我体验较多”。这个发现引起了陈佑清的思考,教育小班化是发展方向,尽管教育部文件提出要消除大班教学,可我国对小班人数的界定是“45人”,仍相当于美国课堂人数的两倍,即使调整标准也因为教室资源、师资力量的限制而难以推行,在现有资源状况下,如何保证学生对学习的参与?
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回国后几年,陈佑清频繁地与中小学的师生交流。其实在1999年博士毕业以后,陈佑清就进入了中小学,毕业初期,每周至少在学校待一天,听课、评课、分析课,跟老师一起研讨,作为调研点的硚口区崇仁路小学,至今20年仍与陈佑清保持着联系。2008年,他再次受聘为武昌区中小学教师培训讲师团兼职教师。在对课堂实践的观察中,陈佑清逐渐打开了思路。就像美国学校对学生能力兴趣、主体意识培养上的重视,我国的教育也应该注重对学生自主学习意识、思维能力、独立学习、学习兴趣的培养。“这符合当代教育转型的大方向,特别是在如今的信息化时代,知识学习是面向当下的,而学习能力是能够面向未来的。”
2011年,他承担了“十二五”规划课题,进行以课堂教学转型为旨趣的中小学学习中心课堂建设的理论与行动研究,探索学习中心课堂的建构。课题组要求老师少讲,发挥引导作用,借助多种活动铺设小组探索的路径。对应的课堂评价方式也需改变,“要以学生的学来观察老师教得好不好,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坐在第一排看老师教的表现”,“以学论教”是课题组评课的要领。
“研究必须要到学校去看”,陈佑清把自己视为学术界理论研究与中小学教育实践的“桥”,不仅要把自己掌握的东西传递给老师,还要帮助教师发现实践中的问题。2012年秋季到2017年春季,他每周都要到江岸区长春街小学、武汉市武昌区杨园学校各半天,每次都要听两位教师上课,可以说这丰厚的研究成果正是他一次一次跑出来的。
“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学生非常喜欢自主学习。”陈佑清对学生表现出来的兴趣很惊讶。“以前觉得没人教不得了,但在合理有效的课堂活动设计下,学生很喜欢交流、互动,也愿意通过展示的方式表现自己。”但在初中课堂,自主学习的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初中生也喜欢学习,只是因为升学压力放不开,老师也不敢放手,这与我们社会对考试的关注这些传统意识有关。”
也有些家长对课程改革提出疑问,但在课题组及教师的解释下,家长也表示了理解。“我们初衷都是为了学生好,做教育的人需要情怀,要促使学生全面发展。”在被反复强化的升学观念面前,陈佑清团队还要将学习中心课堂与显而易见的成绩联系起来,“学习能力提高了,成绩提高其实没有太大问题。但对这种教学方式的引进,需要敢闯敢干的校长,我很敬佩这种有胆识的人。”
每一个研究教育的,都有一个“教育梦”,陈佑清也是。中国的教育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一些中小学课程改革,也需要进行完善做好落实工作。武汉市东西湖区吴家山第五小学的前身是一个农场学校,资源薄弱。陈佑清带领课题组深入调研,为第五小学从文化设计、办学理念、发展规划和学科研究项目上打造了一套方案,从大环境与具体课程授课两方面引导改革。自2011年至今,第五小学已经成为了东西湖区影响较大、质量较高、特色鲜明的学校,得到了家长和社会的高度认可。
心系桃李,探索中国特色教育改革
“本科师范生是‘准教师’,他们将承担起未来中小学教育的重任。高等学府应当重视对本科生的教育,引领中国教育的改革。”为了使本科生的教育对接、自上而下地推进中小学的课程改革,陈佑清致力推进《有效教学》的编写工作和翻转课堂建设。
为了与实践紧密对接,在研究学生学习与发展问题的基础上来确定老师如何教,陈佑清撰写的教材贯彻以发展为本的教学观念,2011年的《教学论新编》在教学理念和框架结构有大的突破。“知识是可以传递的,但是人的素质是不能够传递的”,在教的理解上这本教材也与过去有区别,掌握知识只是发展身心的一种手段和资源,要促进学生素质的形成。在
这本书的基础上,陈佑清于2016年又推出《有效教学》,整合案例、理论,把数字化学习资源融合进来。
“真正的老师并不是简单地去讲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而是要把重心放在怎么引导学生去学习上”。陈佑清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本科生的教学中,他将“翻转课堂”的课堂模式带入到了“教学论”的课程中。与传统的以教师为中心的课堂相比,翻转课堂为学生们自学提供了空间,教师根据学生提出的问题组织学生去学习互动,帮助学生理解,而不是单向地传递知识。
“习总书记说的文化自信,就是中国人做的比西方好的东西要继承下来。”翻转课堂是美国人在2007年左右提出的理论,但是这种原理可以追溯到杨石中学80年代末90年代初,翻转课堂的核心就是先学后教,我国“翻转课堂”出现的时间要比西方早,概括提炼也更简单,翻转课堂是真正有中国特色的东西。
至今为止,翻转课堂模式已经进行了五轮。这种特别“新潮”的课堂模式深受学生们的喜欢,但教师也将面临更大的挑战。学生在课前做了预习和充分的准备后,教师需要向学生收集问题,在课上进行解答。同时,课堂上的很多互动和讨论也需要老师进行主旨和参与。而老师的备课就将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在无形之中增加了教师的压力。“去解决每一个学生提出的问题,这是一个教师的责任。”
虽然本科生课程工作量增加,但陈佑清依旧兼顾研究生课程和科研项目,乐此不疲,负重前行。
以身作则,传承党员的“接力棒”
作为学院的一份子,陈佑清非常关注学院的未来发展。“当前学院的发展面临着很多机遇与挑战”。扩充优秀的教师团队,成为当务之急。他带领着课程与教学论专业的青年教师成长,在很多项目中,他为年轻老师牵线搭桥,将科研的方式方法倾囊相授,逐步培养了毛齐明、高巍等优秀的年轻教师。陈佑清自2005年担任课程与教学研究所所长以来,主动物色和选择了5名优秀的博士毕业生补充教师队伍,进一步补充学院的优质师源。陈佑清自身严谨踏实的实践精神也传递给了青年教师,激励他们不断奋进。
“有的人会评价,有的老师很忙,有的很空闲。那些活动就让空闲的老师去参加吧。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陈佑清或许就是那种平时看似“空闲”的老师。其实不然,陈佑清在外有很多工作,科研、讲课、作报告等,可在“大局”意识之下,一旦学院组织活动,他总是会积极地参加,甚至当两者产生冲突时会选择推掉外面的工作。“人不要什么都去争”,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
在陈佑清的课堂上,硕士生和博士生的第一份作业都被要求以论文的形式进行呈现,陈佑清总是格外耐心地对待学生们的第一份作业。“不仅是选题,文章的逻辑结构、语言表达,也需要很细致地进行修改。”他总是希望,学生的第一份规范的作业,能为今后优秀的文章打基础,也希望自己能以身作则,为自己的学生树立模范,引导学生能将严谨的态度带入到自己的研究之中。
“多读书,读原著,不要太功利。”这是来自陈佑清日常的反复叮嘱,而非“文章发表了多少”。陈佑清在“教学理论流派”这门课中带领大家一起阅读杜威的名著《民主主义与教育》,并传授相关的阅读要领。在他看来,这本书在教育界影响很大,虽然难度系数非常大,但却非常有阅读的必要。作为一名学生,只有肚子里有墨,才有充足的知识储备进行后续的研究与学习。陈佑清的求实精神融入到日常的教学工作中。就在“教学理论流派”的课程上,他的课吸引了很多外专业的学生,外专业学生的人数一度超过了课程与教学论专业的学生人数。看到自己的课堂深受欢迎,平时不苟言笑的陈佑清语气中也透露着浅浅的喜悦。踏实治学,不骄不躁正是陈佑清的最好写照。
陈佑清是在大学期间入的党,身为党员他觉得应该做事认真,为人诚实、踏实。“我们的性格特点不要因为外在的条件发生变化,有时组织给予的信任和工作机会会多一些,但本质上还是要认真做事、做人。”他希望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也希望自己培育的青年能够做到“红与专”,要有政治思想与道德觉悟,也不能僵化思想,要学有所长。